【过客】同学Summer

2006年底,我必修课已经修完,留在系里实在无聊,就选了两门油画课打发时间。summer就是其中一门课的同学。

其实,没见到她人之前,就早就对她的大作如雷贯耳。因为上画画课的workshop也就是大家的个人空间的集合,有一个格子的墙上,帖着一幅尚未完成的巨大油画,画里是一个裸体女子,以一种奇怪的透视角度叉开双腿站着,一只手挡在两腿之间。这个透视角度么。。。就是观众仰头从她的脚底看上去。。。

在以保守著称的我们村,这样的画可以称得上惊世骇俗,尽管艺术系向来开放,可大家还是忍不住窃窃私语,猜测画的作者是谁,又是个怎么样的人。

一星期后,我终于在另一门课上见到了summer。那是个个子小小的女孩,一头短短的金发,在头顶梳成一个“洋葱头”式的小辫子,笑起来甜甜的。

后来因为我的空间就在summer旁边,于是经常会和她聊两句。她是艺术教育专业,口齿伶俐非常健谈。聊到比较熟悉了,她便说到自己画这样一副画想要表达的主题:女性应该对自己在男性主导的社会中的地位提出新的思考。

“哈……没想到你还是个女权主义者呐。”我说。她连忙一连串的否定,说她可不是,她有个bf,两人保持这平等而融洽的关系,她从来没有过当所谓的强者一类的想法。
后来,聊天中她又提到,说自己的母亲是位女同性恋。

“啊?那怎么有的你呢?”当时在旁边的另一个同学问。在美国,大家貌似对这种话题并不忌讳。

“我妈还是有点喜欢我爸的,喜欢的程度只够他们生出我。所以他们后来就没在一起啦。”summer说。

“不过,我可是straight的。”她吐了吐舌头。

summer是个很有激情的女孩,高兴时,她会从早到晚一直在学校里画画,饭也不吃,一连几天早出晚归。不高兴的时候,就几天也见不到一面。那副巨大的油画她已经画了好几个月,然后便是一遍遍地修改,glaze,力求尽善尽美。

期末的时候,老师让大家把这学期得意的作品帖到走廊,给大家参观。我和summer两人,一个因为是新手,产量很低,另一个的作品实在巨大,所以都是只有一副拿得出手的画。于是,我帮着summer把那副占满整面墙的油画弄了下来,搬到走廊。

大概知道这副画可能会有争议,老师建议summer写一个statement放在画的旁边。

果然才刚挂出去就出了问题。系里有个女生认为这幅画属于淫秽作品,严重影响了她的情绪,跑到系主任那里哭诉,希望把它赶快摘下来。

好在系里的老师都比较开明,而系主任正是一位很有思想的教育工作者。她建议该女生直接和summer谈谈,两人交流一下看法,看看是否能够达到相互理解。当然,后来他们的谈话并没有进行,而是系主任跑到了我们的绘画课上,跟大家聊起了这事,我们才知道。

summer显得很愤慨,“我明明都把statement放在那里了,为什么他们都不看呢?”

那天晚些时候,系里举行了一个面对学龄前儿童的培训班。一时楼道里人声鼎沸,充满了小孩子和家长们。summer出去看了看,不一会儿笑着走进来了,说:“那些家长们经过我的画,一个个都紧张极了,赶忙用手挡住孩子的眼睛,还有的小孩自己就这样……”她一边说,一边学着那种害怕得挡住眼睛一边又偷偷看的神情,所有人都笑得直不起腰来。

这时候我看到的是一个骨子里毫不畏惧世俗的,很“强势”的summer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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